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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软件产品,出路在哪里?

editor2022-07-27SaaS行业资讯1107


过去的十年我们看到了两种发展模式,一种是“对标北美”,一种是“快速做大”,最后都走向了PMF的对立面,成为难以持续的发展。

来源  /   板哥在写  (ID:gh_0d8e68227bea)  

作者 /   板哥 



前言:上次转载了板哥的文章,这篇文章引发了读者激烈的讨论,没看过的朋友强烈推荐阅读!


今天作者板哥结合自己在软件行业的多年经验,再重点分析一下中国的软件产品,出路在哪里?


过去的10年里面,我们在软件行业,看到了两种发展模式,一种是“对标北美”,一种是“快速做大”。


我们事后发现,这两种模式有着很大的副作用,容易走向产品驱动发展的对立面,成为难以持续的发展。


我一直以为这些问题是中国的软件业态所特有的问题,最近看到BVP画的一张图,归纳了PMF的挑战:没有平衡好“自我”和“客户”、“短期”和“长期”,就会偏离PMF,这些是全球的软件创业共同的挑战。


中国的独特之处在于,相当比例的软件公司是这两种“问题模式”的叠加,在两个“问题象限”里面周期性地摇摆,无法进入PMF的象限。


图. PMF的两种问题模式的周期性摇摆


01

对标北美的叙事

为什么行不通?


软件作为一种通用性很强的技术,在美国有行得通的模式,在中国有足够大的市场,”Copy to China“的叙事,是一个持续了20年的投资主题,很难预判到,这个结合会有什么阻力。


美国的ToC模式在中国的成功复制,让国际投资者赚到了大钱。BAT最大的股东,都是国际投资者。


美国的企业软件,也是当前全球范围最好的生意,除了中国的茅台,很少有一个行业,有着接近的毛利率和业务的持续性。


经过很长时间的实践,人们发现这个阻力是:美国的企业软件的产业基础,是中国所不具备的。


信息技术产业(也就是软件+硬件+通信)在过去的60年的时间里,一直都是美国最大规模、最高利润的支柱产业之一,其领先程度超越了很多从业人员的想象。


20世纪60年代,IBM的市值达到了1900亿美金,是美国排在第一的上市公司(排在第二的是AT&T),当时美国的GDP是8000亿美金。


同样的占比,放到今天的中国,相当于一家上市公司的市值达到25万亿人民币。


图. 《信息改变了美国》值得软件从业者看一看


有领先性的软件产品,不管多么细分的定位,在美国市场都可以通过成熟的产业链,转化成为全局性的竞争优势和销售收入,定位越是清晰,发展越是迅速。


中国市场的软件需求不成熟,相比大包大揽的集成模式,越是明确的定位,等于越是少的流量和收入,加上竞品的追赶,按照美国的方式做定位就是个死循环。


02

做大收入的模式

为什么也行不通?


快速做大,在很长一段时间中,都是中国市场的最佳实践。


中国大部分的财富,目前都是用这种方式积累的。ToC的互联网、消费品,线下的房地产、制造业,领先的规模,都是决定性的竞争优势。


做大就能做强,做大才能做强。这个逻辑在ToC互联网的领域很有效,在ToB软件的领域却是行不通的。


ToBToC最核心的差异,是客户的目标的差异。


ToC的业务中,客户是在完成一个消费活动,这个消费活动只要客户主观上开心就好,没有其他的评价标准。


ToB的业务,本质上一个投资活动,客户是要实现生产活动的ROI的提升,这是主观加上客观的评价标准,最优的ROI只有两种情况,要么产品足够便宜,要么产品足够厉害。


在中国的招投标的制度下,没有几个团队可以证明自己“足够厉害”,往往只能退而求其次,通过足够便宜的卖点,来满足碎片化的、不成熟的需求。


在没有PMF、没有毛利的情况下,软件企业仍然会选择premature scaling,因为在20倍PS的估值预期下,1块钱的销售收入约等于2块钱的融资,这是全局性的单一最大杠杆。


为了支撑估值,快速销售、快速扩张、快速融资,成为了全行业的共识。


“透支型扩张”所形成的收入,没有毛利,也没有效率,这一笔收入的本质,其实是负债,是要还回去的钱。


03

比增长更重要的是什么?


无论是照搬美国的模式,还是快速做大的模式,一个共同的错误,就是用一个更加简单的答案,在回答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。


中国的问题,从来都是复杂的,照搬国际的先进经验,照搬先贤的实践智慧,是第一个阶段的办法,最终的答案,还是实践中打拼出来的。


中国的投资者和创业者,普遍低估了软件行业有限的利润,会引发多大的竞争。


Bezos说:your margin is my opportunity。虽然平均利润水平很低,但软件行业的平均增速是20%,各个产业的平均增速是5%。随时随地,都有上百倍规模的资金,想要进来抢软件的业务。


软件可以零边际成本复制,只要超过两家同质化的软件的供应商,就近似于无穷大的供给,就可能导致价格崩盘,价值崩溃。


在中国的软件行业,三种常见的壁垒都是很难奏效的,一种是资金、一种是人脉、一种是技术。


这些可以称之为是一阶壁垒,是牌桌上的筹码,是竞争中的“标配”,但没有办法结束一场战争,多方陷入艰苦的拉锯战,看不到结局。


在产能过剩的环境下,只有二阶壁垒,也就是可以超越对抗、结束竞争的长期壁垒,才是需要去经营的东西。


图.  软件行业的“核心问题”是长期壁垒,而不是快速增长


在中国特殊的国情之下,壁垒是比增长更重要的逻辑。在中国的软件行业,这个逻辑搞错了,任何增长都可能戛然而止。


04

为什么差异化这么难?


壁垒的前提是差异化,并且在差异化的基础上,进行持之以恒的积累。


令人困惑的现实在于:同质化竞争的弊端人们都很清楚,可是中国的软件行业,仍然看不到什么差异化。


差异化的收益是长期的,但代价是立刻的。这个代价是更少的共识、更多的误解、更少的资源。


人们喜欢围绕着技术创新的风口展开热情的讨论,因为这里有必然发生的变革,有打动人心的前景。


这张图是愿景基金在讨论,未来20年最大的风口是人工智能,就像20年前的互联网一样,人工智能产业将会出现巨大的增长。



图. 互联网流量的历史和数据规模的预测


但是这个增长,有着很强的误导性,因为这个增长的分布,是极其不均匀的。互联网行业1000倍的增长的投资收益,其中的970倍,来自于极少数的公司。


这个极少数,不是10%,也不是1%,而是0.1%。也就是1万家创业公司中的10家,创造了97%的投资收益。


下面这张图是VC行业的投资回报的幂律分布,如果我们刚好是落在这99.9%的区间,其实就和这个1000倍的增长,没多大的关系。


图. 1万家创业公司中的10家创造了97%的回报


0.1%的区间当然不好把握,人们也在探索99.9%的区间怎么赚到钱。


中国的市场基数大、想象空间大,技术创新作为最大的共识,中国的“回声室效应”,也就是Inflated Expectations的高度,远超出大部分的市场。


只要抓住了热点、跟上了风口,就可以赚到差价。这是99.9%的区间里,人们找到的赚钱方式。



图. 找风口、撤退、找新风口的循环往复


没有杠杆和风口,行业便无法整合资源,但是风口过热、共识太强,就会出现泡沫,进而带来两个矛盾,一个是实践上的,一个是心态上的。


在实践上,风口在整合资源的时候,也放大了同质化。


企业在金融市场拿到的资源,在营销和招投标的环节仍然要还回去,一进一出可能还是在原地踏步。


在心态上,泡沫化的经济收益是及时的反馈,这个反馈过于直接和强烈,会形成潜意识中的增强回路。


人们对于现实行动的延迟反馈,会产生兴趣上的冷漠,对于现实问题的复杂结构,产生情绪上的厌恶。


可是真实价值的创造,从来都是复杂的,从来都是缓慢的。这个时候,热点就从促进资源整合的杠杆,变成了抑制价值创造的障碍。


真正稀缺的不是差异,而是耐心。正是因为多数人做了同样的、容易的选择,少有人走的路才有了壁垒。



图. 开悟之坡 = 少有人走的路


05

为什么必须要产品化?


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,产品化不是中国的软件企业生存的最优选择,多数的客户,需要的就是技术服务和运营服务,而不是一个更好的产品。


但是软件服务有个结构性的问题,是随着业务规模的扩大,技术服务的边际效益是递减的。


随着软件系统的规模扩大,维护成本是指数级增长的。


只有产品化,可以封装住功能扩张和场景延展所带来的复杂性,否则甲方和乙方都受不了。


事实上,软件系统的综合成本中,大部分都是运维成本。


维护成本低的软件,要么就是没有被用起来,要么就是被用户自己用了起来,分摊了运维成本。


如果没有User,尤其是Power User的话,软件的运维成本,是不可能下降的,软件项目、数字化项目的ROI,也是很难打平的。


图. 信息系统的各类成本的变化:巨大的维护成本


一个更现实和更隐蔽的问题在于,只有产品化,才能在高度不确定的环境下,锚定甲方和乙方的预期。

没有参与过大型的软件项目的人很难理解,甲方和乙方的合作,为何如此脆弱。

大型软件项目中,甲方和乙方都会有很多的模糊的预期,双方都在画饼,一个画的是煎饼,一个画的是炊饼,项目启动之后,发现不是同一个饼。


图. 同样的现实、不同的结论、合作的终点

合作过程的不确定性,会导致猜疑链的形成,负能量不断放大,导致合作破裂。

只有标准化的产品,才可以构建明确的预期,甲乙双方的目标是什么,交付的成果是什么,预期的成本是什么,信任与合作才能够保持下去,进一步拿到成果。

06

中国特色的PMF是什么?


在中国坚持产品化是必要的,但是产品化到PMF,还有很长的距离。

巨大的技术红利,巨大的能力短板,以及巨大的同质化竞争,是中国的软件创新的基本国情。

相当比例的用户需求、企业问题,存在着有效的产品方案、不错的产品体验,但是在中国就是跑不通PMF。

究其原因,中国的企业普遍是“人治”为主,企业之间的差异很大,很难找到共性的痛点、稳定的需求。

在中国要找到PMF,前提是摆脱企业内的“人治”带来的波动性,在更大的视野中,在企业之间的互动过程中、在产业链的依存关系中,看到产业用户的共同的痛点。

比如“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”,就是在贸易行业去审视商家的痛点,排在第一的痛点,是“货卖不出去”,第二的痛点,是“钱收不回来”。

这才是老板们最关注的问题,任何人都没法回避,回避了公司就开不下去了。

以产业场景为中心的Product Industry Fit(PIF),我认为这是一种中国特色的PMF,就是基于产业用户、产业场景、产业瓶颈、产业互动来构建PMF。

图. VUCA时代企业做业务是痛苦的,和创业其实差不多

在中国当前的发展水平和竞争强度之下,几乎每个行业、每个产业,都存在着结构性的矛盾,而中国的产业环境是极其复杂的,要求软件公司对于行业、产业,有着触达本质的洞察。

软件公司必须要抓住产业之中的真实用户、真实任务。让软件成为产业中的用户完成OKR的手段,把产品用起来、把结果拿到手。

尤其重要的一个逻辑是,产品锚定的使用场景,需要是一个产业性、协同性的任务,而不仅仅是停留在企业内部的管理任务。

产业链上下游的互动、合作,乃至交易,这样的场景才能够测算出软件使用的ROI,并且能够被讨论、被分享、被传播,否则软件只能成为企业的成本项。

广联达、明源云、微盟、酷家乐,就是在建筑工程师、地产营销经理、零售营销经理、家装设计师的产业用户群体之中,找到了稳定的产业场景、产业痛点,里面都有着明确的上下游的互动,直接促进了产业用户实现自己的业务OKR。

如果客观做个归纳,中国的信息产业,包括软件产业,能够活下来的物种,基本都是这个形态。

阿里、小米、美团、广联达、明源云、微盟、酷家乐等等,都有一个特点,就是极强的综合能力、需要兼顾2B和2C、兼顾投放和地推,都是“铁人三项”的专业选手。

“铁人三项”的逻辑,不是局部场景的优化,而是谋求在单点场景实现击穿,拉通整个产业链的关键瓶颈。

中国经济的发展阶段,处在大规模的产业整合,与大规模的数字化转型,两个历史周期的叠加,这是与其它任何国家都不一样的产业格局。

在中国的软件产品,如果找到了产业的真实用户的OKR,击穿了产业的瓶颈问题,做出了PMF的体验和口碑,会有比较大的概率,演化成产业平台。

产业平台的逻辑是:产业生产要素的连接、沉淀和复用。

比如,阿里巴巴在早期就具备了独特的价值,因为贸易业,最核心的生产要素就是商家(而不是商品、物流、资金等等)

让商家做生意的效率提高、体验提高,让碎片化的商家在一个统一的平台上做生意,就是产业整合的过程。

产业生产要素、产业用户和软件产品进行结合的过程,也就是产业级的网络效应进行“结网”的过程,这个过程一旦达到了一个临界点,就是不可逆的,会进入指数级的网络扩张。

网络效应是所有的竞争壁垒之中,最难以被复制、最难以被攻破的。虽然消费、社交、娱乐的网络效应已被占领,产业中仍有着广阔的机会和空间。

可以说有多少个产业、有多少种产业生产要素,就存在着多少潜在的产业网络效应的生态位,这些生产要素的整合,不可能离开软件产品,这是属于中国这一代软件创业者的独特机会。

产业链的复杂性很高,很少有创业者愿意深入产业之中,调研产业的痛点、理解产业的瓶颈。这导致产业平台是被低估的机会。

就像当年的外卖和打车,被认为是没法做成、也没有价值的边缘场景。外卖和打车已经这么复杂了,何况其它更深的产业场景。有人在复杂性面前选择远离,有人则是在复杂性里面看到了机遇。
图. 产业的网络效应是更慢的,但同样有价值的

07

基于PIF的产业互联网平台


综上所述,我认为中国软件的出路,是在产业整合的背景下,聚焦产业用户的痛点,击穿产业链的瓶颈,找到Product Industry Fit,构建产业互联网平台。

产业互联网平台,其实已经在中国经济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
美团是Food+Platform,是餐饮互联网平台。

阿里云是Computing+Platform,是计算互联网平台。

广联达是Construction+Platform,是建筑互联网平台。

中国特色的PMF,和北美的SaaS的PMF,一个显著的差异也就在这里。

北美领先的SaaS,普遍是以职能来进行定位的。

比如Salesforce、Workday、ServiceNow、Marketo,看名字就知道其定位。

中国的软件产品,是按照产业、行业来进行定位的,职能和功能都不重要,帮助客户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。

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异,因为只有产业整合的任务完成之后,产业才有足够的利润积累,进行更加深度的职能分工和能力建设,并且引入精细化的管理软件。

欧美的核心产业,比如汽车、能源、金融、化工,普遍在20世纪的60年代以前,完成了产业整合,面对着全球市场,需要通过软件支撑更深度的分工、更精益的管理,才能形成更大的生产效率、营销效率。

今天的中国,还远远没有完成产业整合的任务,过去五年国家高度重视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,就是由政府和央国企主导的产业整合,淘汰落后的产能,整合分散的产能,尤其是高污染、高能耗的产业,这个进程还远未结束。

今天中国的化工企业有10万多家,房地产公司也有9万多家,其中有相当的比例是过剩产能和僵尸企业,大量的产业都是相似的情况。

图. 基于CR8指标,对比中国和美国的产业整合程度

大部分的产业门类的整合,无法依赖政府和国企,而是要依靠市场的力量、技术的力量,这个产业整合的过程中,软件产品就是处在核心位置的效率杠杆,否则产业整合就是亏钱的买卖。

产业整合的这个故事,对于软件公司来说,听上去当然是不错的。

但是为什么产业需要去采购一家软件公司的产品,为什么不自建数科公司、不自研软件产品。

产业龙头的任务是产业整合,首先要实现自己的供应链、价值链的整合,也就是建设集团的数据中台和业务中台。

但是人们发现,建中台的任务即便在集团公司内部,也是极其困难的。

如果不是基于标准化的产品,想要封装住中国的产业场景的复杂性,几乎是不可能的,不是说整合本身做不到,而是整合的成本控制不住,投入远远大于产出的事情,是无法持续的。

软件企业可能提供的最有价值的能力,就是由领先的标准化产品,用可控的成本,支撑产业用户聚集、产业资源聚集、产业场景运营,这一整套综合能力。

在如今一切皆变的产业环境中,只有产业用户是相对确定的要素,并决定了其他要素的流动,谁能够聚集最多的、真实的产业用户,谁就把握了产业整合的核心竞争力。

比如阿里巴巴的商家、酷家乐的家装设计师、广联达的建筑工程师,以及和鲸的数据科学家。高素质的产业人才,是现代产业的灵魂,也是产业整合的支点。

这个结论,回答了标题中的问题,中国软件公司的出路在哪。

这个出路,在差异化的积累和产品化的坚持中,在PIF所支撑的产业互联网平台中,在产业互联网平台的产业用户中,在产业整合和数字化叠加的历史进程中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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